聽到這裏我已經徹底懵了，我被嚇得再次站了起來，“你是說我就是當年你嫁的那個人？難道我也有兩千多歲了？這怎麽可能？我明明還不到三十歲！”

啞姑娘再一次讓我坐下，又讓我平覆了一下情緒之後才繼續說道：“一切的一切，都要從我弟弟刺殺韓傀說起，他殺死韓傀之後，為了不被人認出他的身份，當眾毀容自殺，被拋屍街頭，當時的我已經嫁給了程阿九，在家鄉聽到此事之後，便知是弟弟所為，我不忍心看到弟弟屍骨無存，更不忍心讓他的俠名被埋沒，於是留下這枚指環，與程阿九不辭而別，冒死前去認屍，最後也死在弟弟屍首身旁！當地百姓因敬重我姐弟倆的為人，連夜拖來泥土青磚將我們原地掩埋，一夜之間築成一座高臺，並在臺上豎碑立傳，那便是最初的聶政臺！弟弟殺死的是韓國國相，官府怎麽可能讓百姓在此地為我們建冢立碑？弟弟殺死韓傀一部分是替父報仇，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受嚴仲子所托，嚴仲子因感激我姐弟倆舍身取義，所以才暗中派人偷梁換柱，將我們的屍骨埋到了昆侖山！昆侖山裏的那座墓是嚴仲子早已替弟弟準備好的，可我並不知道的是，弟弟在開始覆仇之前就已經得到了死亡之眼，他雖然當眾毀容自殺，可借助死亡之眼的力量，他原本是可以改變餘生的命運從而活過來的！”

“我們被埋進昆侖山兩日之後，弟弟在墓中蘇醒，當他見到我的屍骨也葬在他的身旁，弟弟痛不欲生，傷心欲絕，他想憑借死亡之眼的力量將我救活，就算讓他再死一次他也不在乎！弟弟早已知道，若想改變一個人餘生的命運，需在死亡之眼的力量幹涉下，親手殺掉一個人，我弟弟之所以能覆活就是因為他殺了韓傀，可當時的我已經死去兩日，我又如何能去殺人？弟弟苦思冥想之下，終於找到了一個救我的辦法，那便是替我渡血，他把自己的手腕割破，讓他的血浸濕在我的身上，我們本是親姐弟血脈相通，如此一來，他只需借用我的手去殺掉一個人便可讓我覆活，可最關鍵問題是，當時墓中就只有我們姐弟倆，即便找到了辦法，我們又能去殺誰？”

啞姑娘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，我悄悄地看了她一眼，發現她眼角有些泛紅！

她長吸了一口氣，看向了我，“就在那個時候，墓裏突然來了一個人，我的丈夫……程阿九！在得知我們姐弟倆雙雙死於街頭之後，程阿九連夜趕來，趕到的時候，正巧碰到嚴仲子在派人轉移我們的屍體，程阿九只好躲在暗中，最後一路跟到了昆侖山，在墓中找到了我們！我與程阿九夫妻情深，舍他而去心中本有萬般不舍，可為了不連累他，我只能不辭而別！程阿九對我更是情比金堅，他千辛萬苦找來，本就打算和我同穴而葬，正好弟弟在為我渡血，弟弟告訴了他拯救我的方法，程阿九得知後欣喜若狂，甘願……去做那個被殺之人！弟弟雖於心不忍，可為了救我，只好答應了程阿九的苦苦哀求！於是弟弟將我從棺中扶起，將他的長劍放於我的手中，然後揮動我的手臂，斬斷了……程阿九的頭顱！”

“程阿九因此而死，弟弟最終也因血流殆盡而亡，弟弟在死之前將一切來龍去脈以壁畫的形式刻在了墓中石壁上，又在一旁流下了‘聶政親筆’四個大字，然後把自己如何得到死亡之眼，如何刺殺韓傀，我們的屍骨如何被安葬到了昆侖山，以及弟弟醒來之後，和程阿九一起救我的經過全部記錄在石壁上，為的是讓我醒來之後能明白一切！弟弟還在刻字中囑咐了我一件事，他讓我醒來之後，將他的屍骨放進我的棺材裏，如此一來，他的棺槨就變成了一口空棺，這樣就算後人因死亡之眼找來墓中，也只道是聶政因死亡之眼而覆活，從此不知所蹤，終究不會懷疑到他的姐姐，也就是我的身上！七日之後，我從棺材裏醒了過來，我看到了墻上弟弟留下的刻字，明白了……一切！”

啞姑娘閉上眼睛，沈默了足足十秒鐘才繼續說道：“人生最痛苦的經歷，莫過於親手殺死了自己至親至近的人，我的弟弟和丈夫都是為了救我而死，當我明白這一切的那一刻，他們都已經離我而去了！我按照弟弟的遺囑，將他的屍骨放進了我的棺材裏，並且還毀掉了刻字中後半部分的內容，正因如此，這個秘密才一直隱藏到如今！”

聽到這裏，我長籲了一口氣，當日聶政墓中的疑團終於解開，原來“兩千多年前的聶政沒死”只是一個假象，真正活下來的卻是聶政的姐姐聶荌，也就是此刻坐在我身旁的啞姑娘，墓室中那篇被毀掉的刻字，原來也是啞姑娘兩千多年前所為！

啞姑娘顫抖著聲音繼續說道：“當年的程阿九是被我親手斬斷了頭顱，他不僅死無全屍，而且……屍骨無存！當日我醒來之後，並沒有在墓中發現他的屍首，後來才得知是被墓中的發蠱啃食，並帶進了地下河裏！”

啞姑娘轉過頭來，再次看向了我，“我弟弟在那篇刻字中，還告訴了我一個關於死亡之眼的詛咒，他說人可以借助死亡之眼的力量，殺掉一個人從而改改變自己的命運，但同時，被殺的那個人，則會從此陷入萬劫不覆的輪回之中，在每一次輪回中，它的壽命都活不過第一世被殺時的年齡，程阿九當年死的時候剛好30歲，所以千百年來的每一道輪回，他都活不過30歲！而你……便是經歷過無數次輪回之後的他！”

我倒吸了一口涼氣，“所以，這就是為什麽我的祖先歷代都活不過30歲的原因？”

啞姑娘微微搖頭，“不對，程顥旭，程志國，程齊帆，甚至你在海底墓裏看到的那些所有姓程的人的名字，他們並不是你的祖先，而都是受死亡之眼的詛咒，一代一代無限輪回的程阿九，從實質上來講，你們其實是……同一個人！”

我已經完全啞口無言，啞姑娘繼續說道：“因為我擁有了死亡之眼的力量，所以我擁有了千年不死之身，當我得知你將陷入無限輪回之中，於我而言卻是一件天大的喜事，因為至少說明我還有機會能再見到你，即便希望非常渺茫，可這卻是我死而覆生之後活下去的唯一動力，除了時間，我一無所有，我的一生……只為找到你！”

我點了點頭問她：“那麽我的樣貌還是兩千年前的樣子嗎？”

“是的，你除了沒有前世輪回的記憶之外，其他的什麽都沒有變，在我活過來之後最開始的那幾年裏，我首先去完成了我弟弟生前還沒有完成的事，他一生最痛恨韓傀，雖然韓傀已經被弟弟殺死，可他奸詐一生五十四栽，欺壓百姓，殘害忠良造成的惡果卻影響深遠，為了讓弟弟能含笑九泉，於是我女扮男裝，扮成了弟弟的模樣，造成他死而覆生的假象，我與他本是親姐弟，容貌自有五六分相似，所以在當時並沒有人能認出來我是她的姐姐，我以弟弟的身份開始四處尋找韓傀從百姓那裏搜刮來的錢財的下落，歷經幾年，終於讓我找到了他生前為自己提前修好的墳冢，他將搜刮來的萬貫家財全部藏在那裏，之後我便召集附近的村民，將墓中寶物全部運出，然後再分給了貧民百姓！如果弟弟當時能看到這一切的話，他在天上也一定會感到欣慰的！”

“原來那些事，都是你以你弟弟的身份去做的！”

聽到這裏我才恍然大悟，難怪當初我們在韓傀墓中連一樣值錢的東西都沒有看到，原來早在兩千年前，韓傀的萬貫家財就已經被啞姑娘全部取走，然後分給了老百姓，由於當時啞姑娘留的是他弟弟聶政的名字，所以村民們才會誤以為她就是聶政，村民們為了紀念聶政的恩德，特地在附近找到了一個極為隱秘的地方給聶政修廟立像，那便是位於山坳之中的啞巴村，由於村民們是根據女扮男裝的啞姑娘的樣貌而塑造的雕像，所以當我第一次看到聶政像時，便感覺與啞姑娘有七八分神似！

“替弟弟完成了心願之後，我才開始踏上了尋找你的漫長歲月中來，在新的輪回中，我不知道你的名字，也不知道你的去向，我只知道你成年之後的模樣，可僅憑這一個條件，在茫茫人海中要找到一個人……談何容易！”

啞姑娘說著轉頭再次看向了我，眼神中流露出無盡的心酸，以及飽受時間磨礪之後的堅韌！

我立即問她：“那麽這兩千多年來，這是你第一次找到我嗎？”

啞姑娘緩緩搖頭，“這是第三次！我第一次找到你足足花了三百年，那時已經到了漢朝，從時間上來推算，你已經輪回了足足十代，那一刻我真想把前世因果和這三百年來我所經歷的一切，一樣一樣地講給你聽，可是因為死亡之眼詛咒，我找到你的時候，發現你竟然是一個瘋瘋癲癲的乞丐，我請了無數名醫替你醫治，可都沒有任何效果！我們相處的時間十分短暫，因為那個時候的你，已經就快走到了生命的盡頭，你果然沒能逃脫死亡之眼的詛咒，滿30歲而死，三百年來我與你的第一次重逢，便以此……告終！”

“那麽第二次呢，你第二次找到我，又花了多長時間？”

啞姑娘沈默許久緩緩說道：“七百年！那時時間已經來到了東晉年代，這七百年來我走南闖北，幾乎只要有人的地方都留下了我的足跡，終於讓我在一座破廟裏找到了你，可造化弄人，再次相見，我依舊無法將埋藏在心裏這一千多年來想要對你說的話講給你聽，因為這一次，你是一個只字不識的聾啞人，我依舊無法讓你知道我是誰，甚至想和你聊天說話都辦不到，最終我別無他法，只好默默地陪在你身邊，直到你滿三十歲……而死！我並不知道下一次找到你又要花多少時間，我也明白就算我再次找到了你，可能依舊無法和你共敘夫妻之情，可我別無選擇，無論如何我還是要繼續找你，因為你是為我而死，你是我的……丈夫！”

“所以……這是你第三次找到我，這期間，又過去了整整一千年！”

“是的，在這一千年裏，我不僅在找你，而且也在尋找讓你從死亡之眼的詛咒中解脫出來的方法，我不能讓你每一次輪回都只能活30歲，更不想千百年後的下一次重逢，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你渾渾噩噩地死去！所以在繼續尋找你的最初的幾百年裏，我涉足各行各業，一直在探索主宰眾生輪回的規律，天地之間萬物相生相克，最終讓我發現，我要尋找的答案其實隱藏在佛學之中，一個偶然的機會，我從一個小孩的手中得到了一本《無量壽經》，經書中提到了掌握眾生輪回的無常死主，並且裏面還夾雜了一幅地下宮殿一般的建築草圖，旁邊附有6個大字：六道輪回祭壇，並且後面還有詳細註文，大致意思就是說以身祭壇可輪回重生，而且註文中還明確標明了這座祭壇所在的地理位置，當時我並不知道這份草圖是誰所畫，更不知道所謂的六道輪回祭壇是否真的存在，我憑著一絲希望，來到了註文中所標明的地點……兔耳嶺，果真讓我找到了這座祭壇！當時我也不知道祭壇是否真的有讓人輪回重生的能力，不過有一線希望我就不會放棄，我已經下定決心，當我再一次找到你，就一定要帶你到這座祭壇裏來！於是在接下來的時日裏，這座祭壇便成了我常住的地方，我將祭壇隔壁的一間墓室，裝扮成了我們的婚房的模樣，還把你生前用過的東西，全都搬了進來！”

啞姑娘說著說著聲音突然變小了許多，“當我找到了這座祭壇之後，我開始繼續浪跡天涯四處找你，可不知道什麽原因，我發現我的記憶力開始出現了問題，也許是死亡之眼留下來的後遺癥，也或許是受祭壇的影響，我開始迅速地遺忘一些事情，這個變故發生得十分突然，在短短幾天的時間裏，我居然將之前上千年的記憶全部忘記了！我忘記了自己是誰，也忘記了死亡之眼和六道輪回祭壇，忘記了之前所經歷過的一切，更忘記了自己將要何去何從！在接下來的幾年裏，這種狀況一直沒有好轉，我發現我的記憶力變得越來越差，最終只能記住最近7天以內發生的事情！不得已之下，我只好隨身攜帶紙筆，將每一天發生的事情都記錄下來，然後反覆回去查看，這才不至於忘記之前發生的種種事情！”

我立即問她：“既然你已經忘記了一切，你又如何還記得要尋找我？”

啞姑娘嘆了一口氣說道：“因為一個反覆出現的夢，我時常在夢境中見到一具無頭的人影，整個人影看起來十分模糊，可奇怪的是，我竟然能清楚地看到，他的左手小指上戴著一枚碧綠通透的戒指，同時在腦海裏就會浮現出一句話，我要找到這具無頭的影子……這個夢幾乎只要我一睡著就會夢到，或許是因為我一直無法忘懷，你是被我砍斷頭顱而死，所以潛意識裏，這具無頭的人影才會經常出現在我的夢境中！從那時候起，雖然我已記不起前世因果，可心中唯有一個信念，那就是，一定要找到這個戴玉指環的無頭人影！”

“我已經記不起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下鬥入墓，也許是機緣巧合，又或許是命中註定，幾百年後的某一天，我進了一座墓，發現那是戰國刺客聶政的墓，那一刻我腦子裏突然閃過一道靈光，同時心底萌生了一股很強的執念，我覺得自己應該和這座墓有莫大的關聯，當我知道了聶政的一生事跡之後，心中的這股執念變得越發強烈起來，那一刻我甚至懷疑，我一直要找的這個人，或許就是聶政，而且我還對這座墓產生了一股濃濃的不舍，於是從那時候起，我便住在了這座墓裏！直到後來的某一天，墓裏來了兩個人，不對，嚴格意義上來說，應該是一個人！”

“來了一個人？他是誰？”我忍不住問道。

“陳瞎子和李二狗，他們是為死亡之眼而來，這也是我失去記憶之後，第一次聽人提起‘死亡之眼’這四個字，冥冥之中腦海中突然又有了某種意識，若想找回我失去的記憶，或許就要從死亡之眼入手！他們不僅取走了死亡之眼，而且還帶走了聶政劍，我見他二人有備而來，於是便一路跟了出去，之後我又以‘南陳北啞’的身份加入了李二狗的盜墓團隊，再之後的事，你都知道了！”

我點了點頭，“從時間上來算，這事兒就發生在7年前，之前狗娃子已經跟我們講述過一遍了！”

啞姑娘輕輕地應了一聲，接著又說：“在這7年裏，我一路跟蹤狗娃子和陳瞎子的行蹤，終於知道了他們的秘密，李二狗想憑借死亡之眼逆改天命，還把你和胖子牽涉進來，那一日在昆侖山，我因提前潛入了墓中，所以才目睹了墓室裏發生的一切，也就是在那個時候，我見到了你在石板上的投影，是一具無頭的影子！那一刻，夢境中時常出現的無頭人影同時在腦海中浮現，那一瞬間我突然意識到，你或許就是我一直要找的那個人！後來你在冥冥之中又得到了那枚玉指環，更加與我夢境中的情形相吻合，雖然當時我依舊記不起我為什麽要找你，可在找到答案之前，我必須護你周全，後來在與你相處的經歷中，我們一起去了鬼雅村，去探訪了聶政臺，去了韓傀墓，又去了海底墓……當我在海底墓裏見到了那座六道輪回的墓碑時，我發現我開始記起了一些事情，只等我又來到了這座祭壇，見到了很久以前我親手布置的那間婚房，親手刻在石壁上的壁畫，還有你曾經在戲臺上做武生時用過的東西，兩千年多年來我所經歷過的種種一切，終於全部……想了起來！”

“當我終於記起了我是誰，你是誰之後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，便是彌補前兩次與你相逢時未了的遺憾，時隔兩千多年，我要再和你拜一次堂……再嫁你一次！”

啞姑娘看著我，臉上露出欣慰的一笑，我清楚得記得，這是她第4次對我笑！

聽啞姑娘講完這一切，我的思緒開始游離不定，簡直恍如隔世，雖然這一切聽起來實在匪夷所思，可我也知道，啞姑娘絕不可能跟我開這麽大一個玩笑，也或許是經歷了胖子黃和平陳瞎子等人的死之後，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觀已經完全被打破，現在聽啞姑娘講完他與我之間的這段隔世情緣，我很自然得就選擇接受了，原來她真是我的妻子，而且兩千年前就是了，她找了我兩千多年，如今終於可以當面將前世因果講給我聽，她內心經歷了多少心酸與不易，除了她自己，誰也無法體會！

我盯著她的臉頰看了許久，心裏浮動不安的思緒終於平覆了下來，我緩緩說道：“因為死亡之眼的詛咒，所以我世代輪回都活不過30歲，兩千多年來，這是我們第三次重逢，雖然我的餘生剩不了幾年可活，但我很慶幸，這次我終於能夠認得你了！”

啞姑娘收斂笑容，目光突然從我身上移開，“我歷經兩千多年才終於再次找到了你，我是不會讓你再次死去的，一切的緣由都因死亡之眼而起，你想親眼看看這天外隕石……究竟為何物嗎？”

“死亡之眼真的在你身上？”

我不由得渾身一震，只見啞姑娘點了點頭，然後緩緩地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紫金木的盒子，她看了我一眼，然後便將盒子給打開了，就在她打開盒子的這一瞬間，一道綠光頓時向四周蔓延開去，啞姑娘伸手進盒，將一個綠幽幽的東西從盒中取了出來，她移開手掌，那東西果真能夠懸浮於空中！

“這……這就是傳說中的死亡之眼？”

我情不自禁發出一聲感嘆，只見這東西大約雞蛋那麽大，周身有輪有廓，表面由無數個正六邊形銜接而成，其內部正源源不斷地發出一種淡綠色的熒光！

啞姑娘沖我點頭，示意我拿到手裏，我按照她的指示，伸手握住了死亡之眼，頓時感覺一股冰冷從手心襲遍了全身，此物寒氣極重，我忍不住打這個寒顫！

啞姑娘怕我受不了此物的寒氣，隨即又用那盒子裝好才遞給我，接著又取來了那柄聶政劍，也一並遞給了我，“這兩樣東西都是我弟弟生前所有，如今我便借花獻佛，都送給你了！”

“送給我？”

我連連搖頭，立即就說：“這兩樣東西對你如此重要，還是你來保管比較妥當！”

啞姑娘緩緩擡起了右手，看向了無名指上戴著的那枚玉指環，“我有這枚指環就夠了，這本是兩千多年前你送我的，我會一直戴著它的！”

啞姑娘一邊看著指環，一邊又看向了我，目光中似乎有淚花閃過，過了許久，突然見她臉色一沈，問我：“還記得在韓傀墓中，我教你的在黑暗中行走嗎？練得怎麽樣了？”

見她話題轉得太快，我有些反應不過來，啞姑娘接著又說：“常年出入古墓，練好這門技能對你是有好處的，我弟弟是享譽古今的俠客，你本也是武行出身，憑你現在的身手，還得再練練！”

我聽後羞愧不已，只好連連點頭稱是，啞姑娘眉頭一皺，突然冷冷地說道：“舉劍，閉眼，我再來教你一次！”

我一聽硬是楞了半晌，“在這裏？現在？”

“不錯，就是這裏！就是現在！還磨嘰什麽？”

見她突然性情大變，又變回了我熟悉的那個啞姑娘，即便知道她是我的妻子，我也不敢遲疑，當即舉起長劍，並閉上了眼睛！

啞姑娘又在一旁厲聲說道：“耳聽八方，聚氣凝神，馬步要穩，臂力要剛……”

我不敢吱聲，只能一邊聽一邊照做，我知道她做這些都是為我好，只是怎麽也沒料到她會選擇在這個時候！

又過了一會兒，我沒聽見啞姑娘繼續說下去，正要問她接下來幹嘛，就在這時，突然之間，只感覺長劍上一股巨大的力道傳入手臂，震得我整個人都後退了一步，我猛地一睜眼，眼前的一幕頓時讓我整顆心都涼了半截，啞姑娘……居然撞到了我的劍上！長劍穿心而過，鮮血瞬間……染紅了她的衣裳！

“啞姑娘……這是怎麽了？我怎麽會傷了你？”

這一刻我整個人都慌了，趕緊上前一把將她抱在懷裏，同時脫下外套拼命捂住她的傷口，可鮮血依舊不停地往出冒，啞姑娘臉色瞬間變得慘白，柔弱的身軀躺在我的懷裏動都不動一下！

“這……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
啞姑娘大口喘著氣，突然咬緊牙關，一把攥住了我的手，“兩千年前……我便是用這把劍……殺了你……憑借死亡之眼的力量……我獲得了不死之身，而你……卻陷入了萬劫不覆的輪回之中……我找了你兩千多年……好累……真的好累……我死了之後……你便從此從詛咒中解脫出來……這回……這回換你來找我了……”

“不行，你不能死……你不能死！”

我含著淚拼命喊著她的名字，原來她為了讓我改變宿命，不惜犧牲自己來讓我解脫，她緊緊攥著我的手，眼角不住有淚水滑落，她已虛弱無力，可目光卻不舍得從我臉上挪開！

“來世路遠……有緣再見……九哥！珍重！”

啞姑娘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向我告別，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，她傷口中的血依舊在繼續往外流淌，我知道用不了多久，她就會完全變成一灘血水，全部流入祭壇之中！

我含著淚，越發將她抱得更緊，我還有好多好多話想跟她說，可都來不及了，我只能靜靜地看著她的臉頰，幫她捋了捋耳旁的一縷發絲，我要永遠記住她的樣子，因為下一次見面，可能會在很久……很久……很久以後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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